说到社交新媒体,微博这两年已出现疲态,微信异军突起。
《生活其实很简单》《真正的不执著》《清净你的心》《世间最珍贵的莫过于拥有》这样的文章,在几乎每个人的微信朋友圈中,都很常见。法师和仁波切们,也影影绰绰地现身于这些文章中间。
现在,连APP市场上,也逐渐开始出现指导人们念经修禅放生的免费客户端,个别最高下载量达到30万次。僧人玩微博、发微信、用APP,就是不守本分吗?
在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博士后雷博看来,运用现代化的传播手段和工具,来传承佛教文化,其实毋庸置疑。“尽管僧人们秉承着历史的传统,但他们始终是要面对当下的世道、人心和风俗,跟当下的人接轨,并不是说他们生活在古代,一定要供人瞻仰。”
“佛教是要跟现代社会相结合的,”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助理研究员陆胤告诉记者,“将思想传播出去,是宗教的诉求。”他认为,无论是宗教还是思想,都不仅需要创新,也需要普及,因此与网络传播相结合,“肯定是大势所趋”。
“佛教界人士进入新媒体、自媒体领域,我觉得很正常。”雷博说,尽管发布内容是通过公开的方式,但是微博微信类的新媒体,同时也具有较强的私密性。“从这个角度来讲,这种传播形式比较适合宗教的沟通渠道。当然其中不乏心灵鸡汤,但也有些确实不错的内容,能够起到提振心灵、移风易俗的作用。”
包括使用网络语言,陆胤都认为不稀奇,反而是件好事。“纵观历史,佛教在语言上一直比较先锋。比如唐代的禅宗,很注重在语言上和当时所处的社会来沟通,甚至起到了推动语言变革的作用。”延参法师接受采访时,对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说,“我估计历代高僧卖萌的居多。”也许有玩笑的成分,但并非诳语。
尝试新的传播形式毋庸置疑,但内容仅限于心灵鸡汤就足够了吗?
在雷博看来,移动互联网带来的改变,除了传播手段,还有阅读方式。以往人们阅读注重文字,但现在要图文并茂、纲举目张,并且有实质的内容,这些都对创作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,采取漫画、动画或微电影等内容形式来传播佛教文化,满足当代人快节奏生活下的精神需求,不失为有益的探索。
陆胤告诉记者,我们看到的一些常被视为“心灵鸡汤”的佛家语录之所以显得很通俗、不高深,是因为“任何宗教都有普适性的东西,既包括宗教特性、又能适应一般人的生活,否则难以传承”。
但他同时指出,现在个别僧人在新媒体、自媒体上所讲的内容,“和百家讲坛讲得差不多,并没有体现出应有的宗教学养,甚至个别人自己对宗教也没有太深的了解,只是把它作为装饰,去迎合一般人的眼球。”
僧人利用网络、自媒体塑造形象,在陆胤看来,并不是什么坏事。他告诉记者,古今中外,宗教界人士都很注重宣传推广,在这个过程中,很难做到只讲义不讲利。“但你这个利,要是公利,不能全是私利。”陆胤认为,通过各种形式的宣传推广,获得社会各方的善缘,并用于慈善,形成良性循环,才是僧团应该做的事。
打着宗教的旗号自我营销甚至谋利,该怎么整治?
很多人都会注意到,个别僧人微博微信上的内容,有着明显的利益导向,甚至有时很难分辨出来,那些传播佛家心语的自媒体,其运营者是否真的有宗教背景。比如某个经常转发南怀瑾、星云法师或者××仁波切语录的微信公众号,实际上是广东一家售卖佛珠手串的网店,但这并不影响它的文章受到疯狂转发,屡居微信阅读排行榜前茅。
雷博告诉记者,试图理解所有跟宗教相关的事情,都不能脱离一个背景,就是“归根结底,宗教是一个利益生成机制。最简单最庸俗的利益,就是宗教为你提供心灵在死后的安顿,而公众为宗教提供经济上的报酬。但这个利益不能只是经济利益,还应该利于人心、风俗和世道”。
“实际上,纵观宗教发展史,佛教在某些场合已经被庸俗化成了一个经济利益的交换机制。因为有这样一个背景在,目前僧团的鱼龙混杂恐怕是一个常态,而全是高僧大德来讲解拯救世间的佛法,可能从来都只是理想中的状态。”雷博说。
至于如何整治,陆胤认为就像商品市场的调节一样,有“看得见的手”和“看不见的手”两种措施,但最终还是要靠“看不见的手——民众的自觉和舆论”来调节,“只是这个调节过程可能会很慢,有时候舆论方向也不太集中。”
雷博对这种“自然选择”的效果很难持乐观态度,他认为“仅靠普通人的明察,这个要求太高;单纯依靠某个相关部门或机构去查处,几乎也不可能做到彻底禁绝。但是如果放任他们这种利益交换机制泛滥,不但对世道人心,以及一般意义上的社会风俗有损害,对于宗教本身伤害更大。”
最近几年,总能看到一些关于僧人惊世骇俗的新闻,常见的如索捐行骗。这其中有很多并非真正的僧人所为。网购僧人全身行头用不了500元,就连表明僧人身份的戒牒证,也可以花十几块钱就在网上买到,以假乱真足够。
“伪僧团对于佛教的伤害,要比外界其他任何因素的影响更大。”雷博说,这需要通过宗教内部反思、对外澄清、外部政策法规的细化等措施综合治理,“是一个系统工程,需要各方共同去面对。”(尹平平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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